福庆市冬天难得的一连几天都是阴雨天,湿润的冷空气阴沉地堆积在地表,就算在室内穿着加厚的外衣也难以抵挡阵阵寒意。但是大家的兴致都意外得很高涨,不少人宁愿冒着被淋湿感冒的风险,也要撑着雨伞穿着皮靴带着全家人在大街上散步游乐,毕竟自从大暴动开始以来,所有人都被迫一直忧心忡忡地躲在家里,构建起一切可能的微薄防御来应对那混乱而且日益加强的暴力,过去令人厌烦的阴雨绵绵的禁锢在这个时刻反倒成为了一种自由的救赎。
坐在庭院的屋檐下,看着雨珠顺着低垂处滚落连成一条线又汇聚成一面清凉的帘席,听见篱笆墙外的欢声笑语由远及近又及远,一股难得的安心感在我的心头荡漾开来。这种时候最适合小憩一会儿,让淅淅沥沥的雨声入梦度过美妙的几个小时,不过我还是强忍着克制想要一直窝在椅子上的慵懒站起身来。趁着现在下雨,我有一场试炼又或者说是实验要完成。
正如我提到过的,在我们这个房屋后面秘密的小小庭院的中央,有一个不大的石塑喷泉,那上面雕刻的精美的翘脚小天使早在一年前我们疏于打理后就已经堵塞不再喷水,承载雕塑的小水池也已经盛满不会流动的雨水,上面挤满了棕色的藻类尸体底下则沉积着同样棕黑色的淤泥,一切仿佛回到了我和妹妹刚租下这个房屋时候的样子——死气沉沉,甚至于更加破败。不过我此次的目标并不是它,而是直接在它旁边单膝跪了下来,伸出手触摸漂着一层浮水的由石块垒成的地面。
(资料图)
清凉的雨水从指缝间滑过,漫过我的指节,在冬季气温的加持下有些许刺骨,但我没有在乎这个,只是闭上眼调整自己的呼吸,将所有感官都集中到手掌的皮肤静静地感受着水流的流向。片刻之后睁开眼向从刚才起就站在花园角落的小木屋门口抱着一个满满登登的麻布袋的安雅点了点头,她收到我的命令就开始将袋子里灰白色的粉末倒在地上,任凭流水带着它们四散开来顺着石头缝隙的脉路逐渐遍布整个庭院。
而那看起来脏兮兮的粉末正是被安雅吸食血液杀死后的人的骨灰,不过我们这么作并不是为了发泄某种怨恨的情绪,单纯只是因为我这次的实验需要大量盐水,而骨灰的成分正是无机盐,而且其中也有不少能够溶于水的盐类。
说起来我们这么做实在是迫不得已,除了要消耗掉堆积的骨灰的需求外,由于福庆市政府封锁了主要城区导致我们在半年前就已经没法去取资金或者购买大量炼金术耗材,现在只能被迫采取这种廉价的代替品,而且事实上库存食物的消耗也比我想象中要快一些,在我饿死之前,必须要找到一条出路才行。
这次实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能够更准确快速地感知并操控盐溶液,即便炼金术的盐和化学的盐并不是同一种物质,但性质相似,到时候举一反三便可。
“【结晶】”
没有成功。雨天不断运动变化着的水流,还不停地有汇入和流出,加上并非预先调制好的饱和甚至过饱和的盐溶液和广阔的场地,一切都让我的实验更加困难。只是这种困难在我的预料之中,不如说正是我让这种障碍发生了,只有逼迫自己挑战自己的极限,才能获得更大的突破。
“【结晶】”
我闭上眼再次感受指尖细微的触觉变化,用贤者敏感去链接自己与水中的盐,进而控制它们的运动,让它们按照我预想中的方式去运动、构建和变化。这次好了一点,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但抬起手已经能够看到我的手掌没入水中那一部分的表面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霜似的盐晶。
我大受鼓舞,示意安雅继续倾倒骨灰,再次念动咒语:“【结晶】”然后兴奋地抬起手来察看,结果貌似看不出什么变化。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连续多次下来,我累了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炼金术的实践并不比体力劳动更省力,其对体力和精神力都是一种折磨。雨水和汗水已经由外到内由内到外的浸透了我的衣服,一阵风刮来,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雅已经站在我旁边,她伸出手将我拉起来对我说。
“看起来让你多读书还是挺有用的嘛。”我无奈叹了一口气随后微笑到,“那今天就先这样吧。”然后抱起她把她带进屋子里。
一起泡了个暖水澡,又帮她仔细地擦洗了身子后换上一套干燥的睡衣。这兄妹之间平常的互动却让我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安——安雅似乎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做人类了,在她刚刚变成吸血鬼的那段日子里,还有一些人类的羞耻心会有意不让我这个哥哥看到她的裸体亦或是出于某种目的性在我面前刻意摆弄她的身体,而现在则是完全的无所谓了。
尽管默许了她身为吸血鬼杀人的事实,但我内心作为人类的一面还是希望她至少能够在我面前表现得更像是一个我的同类而不是某种披着人皮的怪物。不过说实在的,目前为止,她除了杀人这点外,仍然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完美的“妹妹形象”——粘人撒娇的同时保持着适当的任性,不会无理取闹却也能够提出自己的要求,很少干扰我的工作(应该说是帮了我不少忙)又并不是出于冷淡,那种对我的占有欲正如我对她的占有欲一般让人能够切实地感受到情感的安全而非虚无缥缈的幻想。
“还是别杞人忧天了,或许安雅只是因为和我呆一起习惯了我对她的凝视了吧。”我只能这样对自己解释,然后怀着仍然潜伏着的惴惴不安的心情与她相拥着睡去。
X 关闭